看看这篇纷乱揪心的自白吧。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洛丽塔》
……
……
“艹，这是什么鬼地方？”
现在的我，是一只梦魔，以一切生物的梦境为食。
当我穿越到现在这具身体里的时候，我时年21岁，是个大学生，学习极其冷门的社科专业，鬼晓得我将来能靠什么混饭吃。
大三开学那天，我因一场意外从学校附近一座桥上坠下，跌入河中。
那时我只觉得身体一阵轻盈，头脑飘飘欲仙，预想中溺水时肺部灼烧的感觉并未出现，就像是有谁刻意在我周围包裹了一层泡泡，隔绝了环绕全身的致命河水。
而当我重新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女性的身体！
准确地说是一个外观14、5岁左右的高加索人种少女，我看不见自己的脸，不过可以看到脑后银白的长发还有幼小的身体，以及一身有点哥特风和巴伐利亚风混合的黑蓝相间的过膝长裙以及长筒袜。
“王德发？”
下意识伸手抓向身下，不出所料，空空一片。
一股蛋蛋的忧伤……
“……”
“……”
“啊啊啊啊！！我的擎天柱！我的蛋蛋！！！”
而我面前的这个地方……一条暗无天日的山脉，周围四处是锁链、熔岩和岩石，没有任何植被，在我的面前，是一座倚靠山体修建的黑色城堡，带有浓浓的中世纪堡垒风格。
“艹，这是什么鬼地方？”
慢慢摸索，我在城堡里发现了很多和我一样的小姑娘，她们的语言我从未听说过，但我意外地听得懂。
从她们口中，我得知我现在是一只梦魔，可以在其他生物做梦时吞噬他们的“意念”，或者说某种类似多巴胺的东西，我此刻就是这样一个以此为食的物种。
这里是“永夜之城”，也叫“梦之城”，一座介于地底深处的恶魔城和地面世界的古堡，是恶魔一族划给梦魔的保留地，类似印第安聚集区。
严格来讲，梦魔算是恶魔的亚种，不过恶魔对梦魔歧视严重，在他们看来，梦魔是一群**、堕落的下流物种，根本不配和他们享有同一片土地。
不过我平时都不住在梦之城，毕竟内在不同，我和那些梦魔属实聊不来，不和她们一起，我就只能被赶出去，在地面世界独自流浪。
这个世界居然也有人类，不过这个世界的人类技术水平很低，基本就中世纪末那水平，科技含量最高的武器是那些军官腰间别的隧发枪。
梦魔理论上也可以靠人类的食物生存，只是一直不进食梦境会营养不良，法力也会衰退，所以偶尔还是得很无耻地用法术诱导人类男性做一些快乐的梦，没办法，梦魔也是要恰饭的。
鬼晓得我在这个世界游走了多久，十年？二十年？我只知道这个世界和地球的构造很不一样，虽然这个世界也是圆的，但似乎这地方的海洋面积比地球更广阔，整个世界只有三块大陆，三个大陆间建立有完善的贸易体系，雇佣制的大型作坊随处可见，有点类似大航海时代的地球，但是航道更复杂。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wifi，也没有随叫随到的外卖和滴滴，我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乐趣就是等待，等待哪天可以重新投胎，回到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地球。
女的不行，必须是男的！不然看色图的时候我拿什么冲？
还有祈祷，祈祷哪天这个世界可以给我点惊喜，让我可以找点乐子，因为我逐渐发现，我的心……正在逐渐失去年轻时才有的激情，它正在一点点变老。
惊喜还真的来了。
那天，我刚登上一个叫“麦穗”的海港，它在远古时期只是个小渔村，后来航路开辟后逐渐壮大，五年前它被一个新兴的强大帝国吞并，从而成为了那个帝国在大陆西陲沿海一带的最大出海口。刚下船，我就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信号，以前其他那些梦魔给我讲过一种“召唤咒”，这种咒语原本是一种瞬移咒，可以让梦魔或者恶魔瞬间移动到某个区域。这个咒语发明出来本是为了方便梦魔和恶魔之间的远距离交通，不过不晓得谁第一个想不开，把咒语泄露给了人类，从此人类一遇到事就喜欢用这种咒语召唤恶魔来帮他们解决难题。
不过梦魔被召唤还是头一遭。
出于好奇，我接受了这段咒语的召唤，反正在人类面前，自保我还是做得到的，我就想看看是谁想不开会去召唤梦魔。
召唤来吸走他的魂魄？
没准真有这种癖好的人。
随着一阵轻盈，我周围的场景全然变化——从木制渡口变成了潮湿的泥地，从一起一伏的海水变成了苍苍郁郁的树林，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女跪在我面前，她两手都是血，凝固的血迹延伸到我脚下的土地，勾勾勒勒，在地上绘出了一道猩红的阵法图案。
召唤术对人类而言可没那么好用，因为它们本就是专为梦魔和恶魔设计的，人类要使用它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哪怕是召唤梦魔，也需要用到自己的血液以及搜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像什么乌鸦毛啊、猫眼球啊，召唤一只正牌的恶魔就更不得了，有时候仅仅只是让他们现身，就可能要你花上数年时间去搜集召唤所需的召唤物，以及那活人甚至血亲献祭。
“高贵的恶魔大人……”
少女纤细的脖颈支撑着满是尘土和泥巴的头颅，一头杂草丛般的栗色头发杂乱无章披散在地……等等，她叫我什么？
高贵的……恶魔大人？
恶魔？
“我是娜塔莉……不，娜塔罗娜·多洛雷斯，多洛雷斯王的血脉继承者，我……我……”
多洛雷斯王国？
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我还记得五年前，这个港口正是多洛雷斯王国的首都，为了支持对外贸易，国王把首都迁到了这里，足见那位王的野心，不过不久后这个港口就被新兴的内陆国家阿克萨王国攻破了，之后阿克萨逐渐攻占了多洛雷斯全境，并改王国为帝国，阿克萨王在麦穗城的王宫，堪卡斯镜厅加冕称帝。
这个少女……是多洛雷斯王的后裔，也就是多洛雷斯公主？
“我……我想要……要毁灭阿克萨帝国！我要为爸爸妈妈报仇！”
突然，少女猛地抬起头，一双褐色的眸子仿佛凝聚成点的北极星死死骤缩，她一扑就抱住了我的双腿，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居然是个残疾人，她的左脚是木制的假肢，双脚裸露在外，假肢似乎由于缺乏保养已经开始腐烂生霉了。
“帮我实现愿望吧！求你……我要杀了阿克萨皇帝，我要杀了所有阿克萨人！帮我杀光他们，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可以支付我给得起的一切！你要我的身体吗，还是灵魂？都可以！帮我……啊！舌头……”
她口齿不清地连珠炮般念念有词，甚至不小心把舌头咬出了血。我是梦魔，我可以大致探测出一个人有没有撒谎，看得出来，这个浑身脏乱、营养不良的少女确实曾是一国公主，因为阿克萨帝国的入侵而沦为平民，甚至奴隶。
可问题是，我根本不是恶魔啊！我是个梦魔，以梦境为食，我最厉害的法术是用幻术让某件东西隐形大约半分钟，要我帮你杀什么皇帝……老姐，且不说你也只是一介平民，就算你真能支付起相应的代价，我也没能力帮你实现愿望啊！
要不干脆就向她坦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是梦魔，不是恶魔，你找错魔了”，虽说我也没有其他恶魔的召唤咒，毕竟恶魔都不屑与梦魔为伍。
不过……
我心头忽然一动，要不将错就错，陪她玩下去？
反正我是梦魔，面对人类我还是有全身而退的资本的，不如就陪她过一把“杀皇帝”的瘾？
何况这姑娘挺可怜的，有点不忍心骗她……才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毕竟我现在是蛋蛋的忧伤……
“你要我帮你杀掉阿克萨皇帝？就这么简单？”
其实理论上是可以的，我可以潜入皇宫，然后靠每天吸食皇帝的梦境来损害他的身体。据我观察，梦魔如果一直吞噬某个人类的梦境，就会严重损害到那个人类的大脑机能，虽然这样对梦魔也很危险，因为人类肯定会因此注意到梦魔的存在，有些有钱人还会雇佣专业的驱魔师驱魔。
人类本身不能使用魔法，但人类可以通过咒语、法阵、法器等方式，借用外物操纵周围的元素力量，一些比较厉害的人类魔法师，其危险程度不亚于某个实力强劲的恶魔领主，所以人类对梦魔也并非完全没有威胁。
但只要不死磕，梦魔面对人类，全身而退是完全没问题的。
至于要我像一般的刺客那样，拎把刀上去“伏尸二人，流血五步”……那是真难为我了。
“不……不只是杀死皇帝，我还要毁灭他的帝国，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江山化成火海……我要他在最深的绝望中、以最凄惨的死法死去……”
仇恨这么深吗，小姑娘你这样不符合24字真言啊，要和谐，友善……
“帮帮我，我愿意……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两行泪水突然从少女深陷的眼窝中涌出，在她蜡黄的脸上画下了一道晶莹的彗尾，她忽然抬起枯瘦但依然白嫩的双手，用力扯起了脏兮兮的女仆装，肋骨突出的幼弱身体根本撑不起这身宽大的衣服。
“我、我没有钱，我也不知道恶魔大人实现愿望要付出什么，我只有这具肮脏的身体……还有灵魂，这是我唯二能献给恶魔大人的了！请恶魔大人……随意处置我！”
嘶，虽然少女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么哭着求你“随意处置”她，嗯，好像无法拒绝呢。
但是，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没蛋蛋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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